结束一场手术后科室主任脱下手术服,突然问:“小夏,你周日有时间吗?”
“有的。”夏光说。他因些微走神突然惊醒手术器械的锯齿差点划破手指。
“能麻烦你这周日去接我儿子吗?”她看上去有点抱歉,“我这周日得去参加一个专家会谈。”
夏光把车停在培训机构附近的时候已是深夜,外边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。他在暗自抱怨,自己这难道不是在做主任的免费劳力吗?要不是主任是他的考核导师,自己也是刚进医院的年轻人没什么话语权,他才不会答应这个苦差事。家里新买的游戏,新开酒吧里的几个漂亮妞正等着他,他本就对这份工作没有多热爱。
夏光胡思乱想着,这时有人轻敲着车窗门,摇下了车窗,那人语气粘糯,有些羞怯地问了一句:
“先生,请问您是我妈妈拜托来接我的人吗?”
男孩闯进夏光视野的时候他有些恍惚。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双眼睛,很美,介乎少年与男人之间,又或是少女或孩童之间,折射出来的水光像贫瘠旷野上燃烧的玫瑰。
“啊对。”夏光缓过神来时轻哼了一声。
他穿着被雨点打在上面近乎透明的白衬衫,把腿抬到副驾驶座上时学生制服配套的中款短裤缩到了膝盖上,露出了和纤细小腿同样漂亮的一小节大腿。夏光喉咙有点干涩。
夜里的雨像一块幕布把现实分割,外面好吵,车里好安静。越来越大的雨更让夏光觉得自己有必要打破车里安静沉闷的氛围。
“你叫何洛洛是吗?”这是主任告诉他的。
“嗯。”
夏光停下车等待前面十字路口的红绿灯,从后视镜瞟何洛那张漂亮的小脸,突然发现何洛正冷得发抖。
“不好意思。”夏光于是一边内心懊恼一边手忙脚乱地关上空调。
何洛这时才稍微有一点放松的迹象,低着头说了声谢谢。
“傻小子,你冷的话干嘛不跟哥说呢,冻出病就不好了。”夏光从车后座拿出一盒纸巾递给何洛,“擦擦吧。”然后开车停到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条毛巾让何洛披上。夏光做这些事的时候感觉很奇怪,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去关心照顾其他人的人。
车子重新启动了,窗外的夜景飞速向后奔去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呀?哥。”这是何洛第一次搭话。
“我叫夏之光。”
“夏之光……”何洛默念道,“那我可以叫你光光
吗?”
夏光转过头看向他,停顿了一会,说:“当然。你想怎么叫都可以。”
“好欸。”夏光看见了何洛对他露出的第一个笑容。
到何洛家近一个小时的车程,好在夏光是个话多的,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何洛说话,基本上是他漫无边际的乱扯,何洛在一旁被他逗得咯咯地笑几声,时间也就过得飞快。
“到了。”夏光把车停在何洛家楼下,说,“快回去冲个热水澡吧。”
何洛没有吭声。
夏光转头看向他,本来一路上似乎已经很放松的何洛现在似乎又变得很紧张了,像某种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。他抓住夏光的手臂,怯懦地说:“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,我不能回去。”
“怎么啦?”夏光语气温和地问道。
“那个男人,我是说我爸...回来了,他喝多了酒,妈妈又不在,他会打我的。”何洛抬起头看向夏光,大眼睛里缀着泪光,“你可不可以把我带回家?”
夏光沉默了一会,说:“为什么你会相信我呢?你不怕我也会伤害你吗?”
“我觉得你是好人。”
夏光想说自己并不是好人。他每天穿着白大褂看上去衣冠楚楚,其实背地里辗转于酒吧跳舞撩妹,把平时没有心情无法释放出来的荷尔蒙在迷离兴奋的酒精中挥洒,不知道伤害了多少女孩的心。自己从事的职业也并不是所热爱的,他的热情充沛着的梦想早在何洛这个年龄时的一次骨折夭折了,他觉得自己已经从内而外的朽掉的年轻健壮的身体不过是一具空壳。他时常在想现在行尸走肉的自己到底在报复谁呢?报复那个没有勇气坚持下来的自己?还是在孩子气地报复不准他选择自己理想的爸妈?
“光光?”何洛的声音将他从短暂的思绪中抽离出来。
夏光倒转方向盘向自己家开去。
何洛套着夏光宽大的T恤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下摆是空荡荡的,只有一双笔直纤细又充满少年气的腿。
夏光放下游戏手柄呆呆地看着他,看得绯红漫上了何洛的耳朵。
你是在勾引我吗?夏光在心里想着。
“对不起光光的裤子太大了我穿不了。”何洛害羞地盯着脚尖。
彼时夏光才意识到何洛才16岁的身板过于单薄纤细了。
“啊没事。”夏光咳嗽了几声打破这莫名其妙的尴尬,他觉得何洛道歉得很奇怪,自己回复的也很奇怪,他尽量把自己心里龌龊的想法赶跑,继续说:“你去把被子裹上吧,我帮你把裤子熨一下。”
何洛道谢以后就乖乖的裹进沙发上的薄被里等着夏光。
已经很晚了,明天何洛要上学,夏光也要上班。夏光把何洛在客房里安顿好终于躺在了床上,思考自己竟然捡了个小麻烦回家。他望向窗外暴雨,做好准备度过又一个失眠的夜晚。就在他准备再次拿起手柄玩剩下一半的游戏时,何洛拖着枕头过来了。“你睡不着吗洛洛?”夏光问。“嗯。”何洛站在门旁点点头,赤脚一点一点地触着地,“我不是因为打雷害怕哦,我只是因为没有玩偶的手拉着不习惯。”
“来吧。”夏光说。反正已经把人带回家了,再答应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。再说怎么想也是自己占了便宜,小孩太过单纯,单纯到夏光觉得自己有其他的想法都显得罪过。
何洛躺在夏光身边,小小声地说了声晚安,捏着夏光的手沉沉地睡去了。
夏光看着何洛安静的睡颜,感受着小孩平稳的呼吸,明明需要靠安眠药度过漫漫长夜的他在这时也觉得睡意袭来。
“你是我的褪黑素吗?”夏光垂下眼睫看向小孩,心想。他就像守护一个心爱的宝贝一样摩挲着何洛的手指,自己也坠入了睡梦之中。
再次醒来是清晨,生物钟把夏光叫醒,夏光从来是个少眠的人,他小心翼翼的拿起床头的手机看时间,还早得很,夏光心想。他低头看着缩在怀里的何洛。何洛搂着夏光的脖子蜷缩在他怀里,把头贴近夏光的颈窝,似乎在那里找到了一个舒适安眠的小窝。
夏光盯着何洛许久,直到何洛醒来时像只小狗似的懵懵地眨着眼睛。
“醒啦?”夏光有些窘迫,目光不知应该看向哪,所以只好定定地看着他。
何洛的睫毛很浓密,扑簌扑簌地扇着。
他俩对视一会后,何洛突然凑上头来,轻轻地在夏光的脸上吻了一下,然后又像有点害羞似的低头缩回了夏光的怀里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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